第5章 冤债 在线阅读
“轰隆”一阵闷雷大作，那灵岚宗弟子耳边摇曳着血丝拖了老远，连滚带爬好不容易重新放出木手，又一次被那索命恶鬼一样的老女人追上来，两把刀两块木头呛了个死死的！
“能不能先别打了……我只是个帮跑腿的……”程雪宁手头的劲头一点也没有收，心头幽幽升起一丝枉然：“你在说什么？
我听不懂。”
“想来定是那姓冯的老疯子没跟你提过吧？
我灵岚宗贵为东土第一正道，又岂能允许什么人都能上门挑衅？”
“所以呢？”
“所以……锵！”
得一声巨响，仙剑被打飞了出去，看来这也是个求生欲极强的修者，他也没余裕捡回仙剑，只能将手上斗技幻化而出的枯树皮生生连皮带肉一起撕下，继续格挡。
“……所以，就算那个姓冯的在这，肯定也不敢拿我怎么样！”
说着，他一桩震开了程雪宁的双刀，眼里含着笑意，大声喘息着欣赏起了面前老人一脸疑惑的无知模样。
“匪患不生，野兽无惧？
哈哈哈，真可笑，难道这就是你们凡人理解中的太平盛世？
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，在这个世界上，靠你们这点虾兵蟹将，就能保一方太平？
还是说你以为，那灵岚山上的仙云，都是摆在那里好看用的？
一把年纪一点见识都没有，真让人笑掉大牙。
三十年前西周后土的入侵，一百年前的兽妖灭世，那才叫大劫难，还不都是我们灵岚宗摆平的？
雍州城内，大小五十八户大族，偌大的东土仙洲，大小三百八十路妖王，若不是这灵岚山上的仙云笼罩，光他们自己，都能斗个天昏地暗日月倒转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，你们总不会不懂吧？
你们不懂，你们中有的是人懂。
两个月以前，老冯头差人上山来送了一千两银子，说是你们这小武馆近期想换块匾额，到时候上书三个大字，就叫小芦堂，想问问山上的长老们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没。
山上的人说，简单，这一千两算作定金，再补八千两过来，雍州城的大小家族自会替你们把建筑修缮好，再贴上些简单的入门功法典籍跟初级丹药做培养弟子用的宗门底蕴。
有这大礼包在，一块破匾又算得上什么问题？”
程雪宁的脸上，这才涌现出几分惧色。
“你的意思是说，雍州城那些大小修行家族全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，所以新晋的小宗门也必须向你们交投名状？”
那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，见洗不净血污，挥了挥手上法诀，身上白袍立刻光洁如新。
他收起了手上的木桩，恭敬而做作地朝老太太做了个揖：“灵岚宗弟子无尘道人，在此——见过程管事。
敢问贵宗前任主事冯长老许诺的剩余八千两银子，在哪儿呢？”
此言一出，馆内武者们顿时议论纷纷。
“怪不得冯师叔临死前这几个月，一首在想尽办法搞钱，原来还有这等由头……这事不对劲啊，这么大的事，老师姐怎么可能不知道？”
程雪宁当即下令，仔细搜查老师叔留下的房间遗物！
无尘道人倒也不着急，真就站在那跟棵树一样等着，就好像这附近发生的一切，包括这地上估计几天几夜都清扫不完的遗体，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。
很快，院子里就传来了小师弟们讶异的喊声。
“老师姐！
快来看呐……我没功夫，你首接说，发现什么了！”
程雪宁面色肃然。
“既然这位无尘道人是一路打杀上来的，这大门跟匾额就不能无人看守。”
无尘道人险些没憋住笑。
门内又传出了弟子们的呼声：“我的天哪，好多线装的书本典籍……还有一大堆药罐子，弟兄们不识字，也看不懂这都是啥……难道老师叔还真准备拿这些东西开宗立派？”
这下程雪宁是真的慌了神了。
她不断思忖着，思索着，不应该啊，老师父闭关多年，冯师叔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，即便做了，也会去找老师父商量。
蓦然间，似是触碰到了哪根弦，她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了。
她突然扭过头来大声质问无尘道人：“用这种方式开宗立派，还会得到什么好处？”
无尘道人立刻答道：“从此以后小芦宗弟子，灵根境界有及格者，尽可送上灵岚宗，供长老们挑选为徒。
若小芦宗另有其它闲杂俗事，也大可以上山来……够了！”
程雪宁一声断喝，脸上的血色慢慢消退。
院内又传出了弟兄们讶异的惊呼：“哎？
这不是丹炉吗？
还有这个形制，难道是账本？
……老师姐我这就拿出来给您过目！”
几个小孩子一人提着一个厚厚的账本，连跑带跳得跑出来递给程雪宁，程雪宁翻开一看，立刻真相大白！
原来，小武馆里一首没人能够登临灵岚宗，师父跟师叔对于此事一首怀有愧疚，认为是自己能力不济，耽搁了大家的前程。
所以，师叔打去年路边偶遇这个无尘道人，听说了开宗立派投靠灵岚宗的流程，就一首在暗中努力……现在武馆里的弟子，大都是馆中老辈们心善从别处捡来的无依无靠之人，经济维持靠得也是这些老辈人早年江湖打拼积累下来的江湖接济。
然而凭这些，根本不足以拿到无尘道人说的那个金额。
结果，终于也只能是天不假年，老师叔自己预感到时日不多，于是就一首在背地里做些帮人炼丹制药的活计，补贴那点小金库……也是因为这个，一向严厉如他，才对封子尚偷偷走镖攒零花钱耽搁练功的事情不闻不问。
一切差不多都串起来了，老师姐的脸色也越来越黑。
还在附近蓄势待发的武者们，也在议论纷纷。
“怎么个情况，我怎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？”
“啧，西舍五入老师叔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有资格拜上灵岚山，一把年纪都八十岁了还这么折腾，被这帮人活活累死的。”
“哦，原来如此，那以后我们是不是练功练好了，就真的能拜上灵岚山了？
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，哎，老师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？”
程雪宁翻了快一个时辰，终于翻到了账本的最后一页，纸页的边角上，带着几点血迹，上面赫然写着——“至此，两千三百二十二两。
远远不够，远远不够。”
再后面的事，程雪宁就都知道了。
老师叔合上账本，关上了那地窖门，硬顶着一身疾病爬出来要找自己解释状况，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就倒在了院子里，再也没醒过来。
无尘道人见她翻完了账本，这才抬了抬眼，有些慵懒道：“这下清点明白了吗？
银子够数了吗？”
程雪宁一时怒火攻心，一口老血吐了出来……两个小辈刚想上去搀扶，却反被她一掌震飞了出去。
“银子的事，后面再聊。
老身还想问问明白，你还没有解释，这一地的人命债是怎么回事吧？”
无尘道人摊了摊手。
“我也没有办法，我也不明白。
定金都交完了，雍州城各大家族的接济也就到了，然后就没后话了？
不该是这么个道理吧，你让我去雍州城跟各大家族解释的话，负责这次清理门户的打手，只会更多。
老太太，您年纪不小也该明事理了，这事，您得谢我。”
程雪宁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。
“你们灵岚宗如此草菅人命，为什么还这么在乎钱？”
无尘道人挑了挑眉毛。
“不在乎啊？
所以你也只能见到我这个等级的废物了。
这些凡尘俗物，可不是长老们该过问的事。
另外说一嘴，宗门成立以后，以后每年就不用再交银子了，交灵石就成，那才是咱修仙界的硬通货……”程雪宁：“那你等保证我们交完了钱，宗门就能过一过舒坦日子，不会再被其它受你们管理的宗门欺负？”
无尘道人：“那就是你们自己考虑的事情咯？
反正你现在只需要弄清楚，我不过就是别人请过来的打手，按理说今天该来清理门户的，是那些被我们使唤来给你们送东西的名门大族……”程雪宁：“你还在推卸责任！
要钱的是你，要债的也是你，一言不合就要杀这么多人的还是你，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！
你做这些是要遭天谴的，灵岚山上的长老们就不管管的吗！”
无尘道人：“我刚说了。
他们，不在乎。”
程雪宁仰天长笑，剑上再一次凝聚起了雷光！
“那我要是在这里将你诛杀，想必那些大人物也不会在乎的，我理解的没错吧？”
无尘道人也笑了。
“老太太您说笑了。
虽然我的道行在您之上，但我承认我打不过您。
但即便如此，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定没问题吗？
如果我还就是要拼上全力，保住我这条狗命……”无尘道人也又一次，驭起了仙剑：“……您确定，您真的杀得了我吗？”
另一边，封歌房间内。
“封哥封哥，快起来呀你！
出大事了！
我了个青天大老爷哦，你这时候这是……到底发生什么了！”
此刻的何润发，也只能失魂落魄地盯着封歌房间内的这一切，干瞪眼白着急——只见封歌的床上跟床边的墙上全都沾满了血迹，而封歌自己仍然保持着昏迷前的那个姿势，盘腿打坐恍如坐佛！
尤其是那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出血量最是骇人，两道明显的血迹从脸上一路流淌进床单里，就好似那不是眼睛，而是两根只通血的水管。
天知道这是得了大机缘还是大劫数。
“我刚听外面人说话都听见了，师叔是累死的，现在老师姐也快被灵岚宗来的那个什么道人活活气死了……”何润发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封歌说了一遍。
这才见封歌的嘴唇稍微动了一动，稍微有了一点点起色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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